一、萬科的品質(zhì)，見微知著

　　二〇一五年底，我從昆明返回天津老家，期間去濱海新區(qū)探訪了一家親戚。彼時距離天津港大爆炸剛剛過去幾個月，街上雖然照舊車水馬龍，但人們談起這次事故時，依然心有余悸。

　　親戚家離港口并不算近，但在這次事故中也遭到了損失，巨大的沖擊波震碎了陽臺上的所有玻璃。他們是在爆炸發(fā)生后，連夜舉家住進了天津老城區(qū)的酒店，半個月之后才敢回去。

　　親戚是駐津外企的高管，他在述評那段時間的經(jīng)歷時，頗多怨氣。他在其間提及的一個故事，讓我倍受震撼。

　　親戚有位同事，就住在距離爆炸中心不超過1000米的海港城小區(qū)里。爆炸當晚，大人和孩子都已睡下。巨大的爆炸聲和劇烈的搖晃發(fā)生時，所有人都陷入了末日般的恐懼中，同事家瞬間的一片狼藉在不遠處火海的映照下，格外驚悚。

　　來不及害怕，趕緊抱起孩子跑啊，可是家里的防盜門在爆炸的沖擊下已經(jīng)變形，根本無法打開。同事這下慌了，打電話給警察，根本打不進去。喊救命，在不斷的爆炸聲和逃命的嘈雜中，微弱的像蚊子。親戚朋友沒有住在附近的……。

　　后來同事說，他當時都絕望了，在妻子的提示下給物業(yè)打了電話，他沒指望能通，即便通了也沒指望人家來救，這種要命的時候，縱使親友，你也沒有權利要求別人冒險。

　　電話通了，那頭顯然也是亂作一團。物業(yè)說別急，問了樓號門牌，說先找桌子底下躲著，馬上來人救。

　　同事家住在十幾樓，十幾分鐘后，門外保安敲門確認里面有人后，隨后撬門，內(nèi)外聯(lián)合，門終于開了。一家人爬著樓梯下來，確認安全后，保安又折回樓里挨家挨戶去疏導人群。

　　保安后來說，那是他的工作。

　　海港城的全名叫萬科?海港城。

　　親戚講到這里時感嘆道，都說萬科是國內(nèi)公司治理結構的典范，管理和企業(yè)文化都是有口皆碑的。他說，事實上，最好的管理，不就是最大程度上激發(fā)人的善良么？

　　管理，就是最大限度地激發(fā)人的善良——危難時刻，萬科物業(yè)和保安們的工作，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敬意。

　　后來，親戚的同事把房子返售給了政府。他們?nèi)チ硗庖粋€地方安了家，買的也是萬科的房子。

　　毫無意外。

　　顯然，萬科至今依然能夠作為一家卓越的社會企業(yè)，受人尊敬，并不是一兩句口號就能支撐得起他過去的三十年的。

　　甚至被外界所公認的治理結構規(guī)范，也并非是他全部的核心競爭力所在。對于用戶而言，那些都太遠，危難時刻，你建的房子能不倒（津濱輕軌站都被炸毀了），你能讓自己的保安只身犯險去救人，這種善良的啟發(fā)能力，才是萬科公司管理的靈魂。

　　二、相信機制，忽略任性成為眾矢之的

　　同樣是二〇一五年底，萬科和王石再次成為輿論的焦點。只不過這次，社會輿論被撕裂為兩大陣營，一邊在深扒門口野蠻人的來路，一邊在審判王石先生的私德。時至至今，幾經(jīng)反轉，街頭巷議，莫衷一是。

　　除了零星嘆息，王石已成孤家。

　　一手締造卓越萬科的王石，在幾個月前還被視為萬科最重要的資產(chǎn)，現(xiàn)在被棄如敝履。問題到底出在哪里？

　　萬科還是萬科，依舊是被激發(fā)了善良的萬科。但王石先生近年與近期，卻激發(fā)了人性中對他的惡。

　　不管理性與否，王石以其耳順的年紀，棄發(fā)妻娶少妻的作為，在一定程度上成為社會輿論對其道德審判的重要標準。你可以說這不合理，但這就是民意。也是民眾評價“姚王之爭”的基本語境中，繞不開的話題。

　　然后就是，王石說不歡迎民企，王石找來了深圳地鐵搞增發(fā)，華潤說你沒跟我商量，王石說這還用商量啊，以往你不都投贊成票的嘛，華潤說，這次不行。

　　獨董華生說，你王石過于傲慢，永遠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，過于自負，過于輕敵。我雖不同意大股東的動議，但我也不看好你。

　　寶能說，你一年到頭游山玩水，還拿著5000萬高薪！王石說，我身負萬科品牌，開發(fā)國際業(yè)務，5000萬是薪酬和分紅，是合理的…。

　　民眾調(diào)侃，我一年到頭才掙5萬。我們也贊成你離開，因為如此，你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成功了

　　王石：……。

　　管理的客體，可以是別人，也可以是自己，或者說是自我管理。其實人和人之間的差距，同樣在于善良的啟發(fā)能力。你能獲得多少人的幫助，在于你在多大程度上激發(fā)別人的善良。王石締造了萬科的善良，卻激發(fā)了別人對他的惡念。

　　王石對自己管理的失控，傷害了普羅大眾，得罪了精英階層，甚至惹怒了更高上層。

　　王石太相信自己，太相信機制，就像百度的冬天，忽略了人性的復雜。

　　王石之困，反求諸己，禍起一身。

　　三、王石反思，萬科該何去何從

　　當前的形勢，王石之于萬科，以后恐怕要變成兩個話題了。

　　避免瓜田李下，寶能系動議罷免王石在內(nèi)的所有董事會成員。實際上，全在王一人，管理層可能留任，但王石必須走人。王石說，我可以走，但郁亮接任。

　　王石對于萬科的符號意義，讓位給了時代的前進。

　　王石走后的萬科，去掉了所謂的“內(nèi)部人控制”問題，寶能系和華潤（都有地產(chǎn)主業(yè)）又在多大程度上相濡以沫呢？萬科抑或是王石的成功，很大程度上也在于華潤的放手與成全，但這以后呢？

　　萬科的管理團隊依舊是萬科最重要的資產(chǎn)，就是萬科機制和文化的本身。即便是分崩離析后的重新組合，面對寶華，又該何去何從？

　　萬科2015年的股東大會剛剛結束，王石在致辭中，對自己此前的表達，向姚先生道歉。有人說，賣玉米的看不上賣菜的，著實不該。

　　資本驅逐創(chuàng)始人的故事不勝枚舉，被資本占領后的企業(yè)就此消沉的案例亦比比皆是。

　　外界對萬科未來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，因為這個時候你會看出，所謂的治理結構典范也只是相對而言，相對國內(nèi)萬科之外的其他公司而言。即便你是萬科，此一劫，依舊前途未卜。

　　最后、資本與人性本善

　　沉默但出手彪悍的寶能系可能屬于野蠻人，也絕對堪稱聰明人（從罷免王石的聲明中可見一斑）。或許他和自己的伙伴已經(jīng)有了沒有王石甚至沒有原萬科管理團隊的替代方案，這當然是制度層面的自信。

　　但對于機制的過度自信，往往讓我們忽略了人性的復雜。因為要保證一名保安能在危難時刻只身犯險去救人，這就是管理的至高課題。

　　一套機制，在不同人群的驅策下，可能激發(fā)人的善良，也可能激發(fā)人的惡念。萬科如是，個人亦如是。

　　不知道萬科能否激發(fā)新進的善良，也不知道未來人們會不會懷念曾經(jīng)的萬科，懷念王石。

　　資本命題下談何善良？

　　但其實，人本善良，不是么？

本文作者楊洪（微信：yhvoice），紅餐網(wǎng)專欄作者；轉載請注明作者姓名和“來源：紅餐網(wǎng)”；文章內(nèi)容為作者個人觀點，不代表紅餐網(wǎng)對觀點的贊同或支持。加入作者專欄請聯(lián)系小編微信 ：cjm1900